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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史上的俞氏三杰

阅读量：3622122 2019-10-21

近代史上的俞氏三杰

▲ 上海愚园路1065号《历史名人墙》2018年为愚园路建成百年纪念的《口述历史》大屏幕：右俞梅荪在江苏路480弄76号假3层家中的阳台上，即“俞颂华旧居”，讲爷爷俞颂华和孙子俞梅荪和俞颂荪在这里长大的往事。我的祖父俞颂华是蜚声中国新闻界的报人。俞家世代居于江苏太仓。我的曾祖父也就是祖父俞颂华之父名叫俞书祥，字棣云。本为清末太仓乡试第一名秀才，后受维新思潮影响，放弃仕途，迁居上海，改习电报行业，投身洋务运动干将盛宣怀麾下，在上海电报局中从业务骨干升任总办。他参与了我国第一条向公众开放的电报电路——天津至上海的架设工作，担任部门主管。先后在上海和太仓两地分别设立电报学堂，为国育才，积极致力教育事业和社会救济慈善事业。曾祖父从事电话电报、慈善、教育都是属于公共事业，又极重视子女教育，其经历、气质、秉性也深刻地影响了我祖父一辈的成长与志向，由此诞生了近代俞家三杰：俞颂华办报，从事公共新闻事业；俞凤宾学医，主治公共卫生领域；俞庆棠任教，主持工农教育、成人教育领域。

▲ 俞氏三杰：俞颂华、俞凤宾、俞庆棠
俞颂华的长兄俞庆恩，字凤宾，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医学部，获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科博士，是名重一时的内科西医，与医学先驱颜福庆先生是圣约翰校友，也是志同道合的同事。1915年，医界先贤为提振中国本土医学创建了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医学团体——中华医学会，由此铺展开了中国人自主发展医学事业的篇章。颜福庆任第一任会长，俞凤宾为副会长；第三任会长为俞凤宾。
俞颂华的胞妹俞庆棠，字凤岐，是著名教育家，号称“民众教育的保姆”，1919年赴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社会学和教育学，受业于胡适的老师杜威博士。她同情广大劳动人民，将民众教育当作改造社会、复兴民族的手段，积极参与梁漱溟的乡村建设运动，与梁漱溟等倡议成立中国社会教育社，任常务理事兼总干事。她先后在上海指导、创办了140多所民众学校。1949年积劳成疾去世，周总理前往送别，邓颖超、郭沫若、雷洁琼、赵朴初等都题字悼念。

▲ 1936年到广州筹备中国社会教育社时俞庆棠与中山大学校长邹鲁（左）、梁漱溟（中）留影。

▲ 1938年在庐山妇女座谈会后合影，前排右一为俞庆棠，后排左四为邓颖超，右三为宋美龄。

▲ 1949年10月1日，俞庆棠在天安门城楼参加开国大典，本照片为俄罗斯联邦提供的开国大典彩色影片截图。右起：俞庆棠（时任教育部社会教育司司长）、浦熙修（时任上海《文汇报》副总编兼驻京办主任）。

▲ 俞庆棠的长女95岁唐孝纯（中国人民大学英语教研室原主任）荣获国庆70周年纪念章。1970年代，老布什任美国驻北京联络处主任期间，唐孝纯曾任其专职中文教师和翻译。老布什后为美国总统。唐孝纯是我的姑姑。
国民党大佬陈果夫曾宴请俞颂华并邀请入党被谢绝

▲ 2019年8月21日，在上海愚园路1065号《历史名人墙》，俞梅荪介绍祖父俞颂华的往事。
1938年，俞颂华在中央政治学校大学部担任新闻系主任。教务长陈果夫多次宴请俞颂华，待如上宾，热情邀请参加国民党，许以高官厚禄，被俞颂华谢绝并于1940年辞职离校（见《俞颂华传》莽萍著，人民日报出版社1997年版，第91-93页）。我奶奶曾对我和弟弟说：“蒋介石的秘书陈布雷早年与俞颂华为报业同仁，也曾邀请你爷爷入党，被谢绝。中央政治学校是国民党的党校，你爷爷作为新闻人，不参加任何党派，要坚持大公至正的立场，只好辞职，放弃优厚待遇，前往新加坡办报，不久被打压，又回国，颠沛流离，耐得清贫。”

▲ 年轻时的俞颂华
奶奶还说：“1937年4月，俞颂华作为《申报周刊》总编辑到延安采访，与毛泽东彻夜长谈。临别时，毛泽东热情邀请俞颂华加入共产党，还请他留在延安，被谢绝。俞颂华回上海撰写报道，冲破新闻限制，在《申报周刊》1937年5月号连载三期，还把延安城楼及其抗日的大标语，刊载在杂志封面，在国统区影响很大；如今看来，留下了珍贵的历史独家见证。早在1919年，俞颂华任《学灯》主编，曾为青年毛泽东刊载《民众的大联合》文，两人很熟识。”陈果夫外甥杨润林先生在与我的一次谈话中提到，抗战时期，我姑父葛思恩和姑母俞湘文（俞颂华之女）在重庆中央政治学校与陈果夫有过往来。我记忆中，文革中，葛俞两前辈曾为此受到冲击。八九十年代，葛老师曾写有多篇回忆文章发表在《长宁区文史资料选辑》。俞湘文在忆先父俞颂华的文章，提到其胞弟俞彪文，即我的父亲。

▲ 《成败之鉴——陈立夫回忆录》“润林贤甥留阅——陈立夫题” 陈立夫（1900-2001，陈果夫之弟）

陈立夫为杨润林的题词（注：陈果夫（1892-1951），为辛亥革命领袖陈其美之侄，1911年加入同盟会，曾任中央政治学校教育长、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中央常务委员等，长期掌管国民党党务，号称“蒋家天下陈家党”。）
俞颂华向茅盾约稿，为其改名《林家铺子》

▲ 2017年1月13日，在上海愚园路1065号《历史名人墙》，俞梅荪向上海高校历史学习班一行30人，介绍祖父俞颂华的往事。
当时祖父加入申报，便是因黄炎培的推荐，由申报总经理史量才亲自邀请加入，让他任主编主持创办《申报月刊》。史量才先生尤其欣赏他无党无私、不偏不倚的的立场，看重的是纯正一心为新闻的报人，他们合作融洽，志趣相投，一起让申报的事业蒸蒸日上。
我回忆中祖父俞颂华和夏衍先生、柯灵先生都有来往与交集，夏衍先生和柯灵先生都曾是俞颂华编辑刊物的供稿人。其中，尤以《林家铺子》这个篇名的来历，还有一段趣话。

▲ 夏衍先生改编电影《林家铺子》。1979年10月12日，经俞颂华的好友楼适夷（人民文学出版社顾问）介绍，我见到夏衍（1900-1995），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另一个手搭在我的肩上，拥抱我，说自己是俞颂华的好朋友。他邀我坐下，问长问短。我深为感动，不由自主叫了一声“爷爷好！”我出生前，俞颂华已去世，从未叫过爷爷。
茅盾是按俞颂华约稿撰写《林家铺子》：“……小说完稿后，茅盾取名《倒闭》。《申报月刊》主编俞颂华认为，在创刊号刊载名为《倒闭》的小说，老板会认为不吉利，便改名为《林家铺子》”。“俞颂华是老友，我也就同意改题《林家铺子》”，茅盾这样说。（原载《为<林家铺子>添彩的插图》，文汇读书周报，2017-05-29）我曾看《茅盾回忆录》关于写作《林家铺子》的大意是：“我要回浙江老家一段时间，俞颂华得知，要我为其筹办的《申报月刊》创刊号投稿。后来，我回到上海，交了稿，被他稍加修订发表了。”当时的《申报月刊》老板是史量才。

▲ 史量才是杰出的商人、教育家和报业巨子，其办报名言：国有国格，报有报格，人有人格。

▲ 2013年，上海多伦路“左联”纪念馆，鲁迅、茅盾、俞颂华等不少文化人曾在此活动。左起，俞颂华之孙俞颂荪、俞梅荪，史量才的侄孙、后排夏征农（左联成员，上海市委老领导）的秘书。
耿济之与祖父俞颂华的关系

▲ 俞梅荪在江苏路历史文化建筑地图标注的“俞颂华旧居”前，介绍1946年，祖父母和家父入住江苏路480弄的往事
耿济之是我国著名的文学家和翻译大家、五四爱国运动的学生领袖之一。他参与发起文学研究会，也是俄罗斯文学在中国最早且最著名的引介者和翻译者。耿济之与郑振铎、瞿秋白是挚友，共同合译了《国际歌》。当时俞颂华与瞿秋白同赴苏联考察报道，而瞿秋白与耿济之是北京俄文专修馆的同学和挚友。在俞颂华负责编辑《东方杂志》时，耿济之还多次为其供稿。

▲ 著名翻译家耿济之，曾与瞿秋白合作翻译《国际歌》
关于俞耿两家亲属关系，这其中还有一段逸事。俞颂华在文化界崭露头角，交友广泛，认识一大批年轻俊杰，受托为妻妹在所认识的社会贤达中择选妹婿，就介绍了老实憨厚又才华横溢的挚友耿济之。最终耿济之就成为了我祖父的妻妹夫，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耿济之的夫人是我祖母的胞妹，我和弟弟从小就跟着祖母到位于徐汇区新乐路100弄永利邨的耿家做客。

▲ 2019年2月8日春节，俞梅荪（右）向92岁的耿辰姑姑和徐伟志表弟拜年，送上瞿秋白的外孙女李晓云签名赠送的为瞿秋白120周年诞辰出版的《秋白之华》专著。

▲ 2岁耿辰（中央人民广播台离休）荣获国庆70周年纪念章，她的父亲耿济之（国际歌的译者）是我祖父俞颂华的妻妹夫，耿辰是我的姑姑。

▲ 2009年，我和弟弟俞颂荪（右）到交通大学唐文治的后人家，看望俞庆棠的孙子，即我们的表兄弟；还前往新乐路耿济之家，看望表兄弟。
办报三十余年，一生尽瘁报业

▲ 俞梅荪介绍祖父俞颂华的往事
祖父俞颂华以新闻事业为唯一终身职志，他曾说“人生为一大事而来”，既认定便须忠于其事，专于其事，将一生精力贡献其中。他是一个关注现实政治生活和民族命运的爱国新闻家，颠沛困顿的生活和高官厚禄的诱惑都不能使他放弃矢志办报的志趣。他办报三十余年，一生尽瘁报业，主编多种重要刊物，是五四以来新文化事业发展的园地。他的好友黄炎培先生赞他是“新闻界之释迦摩尼”，《大公报》主编王芸生称他为：“有德有言不朽，无党无派以终”。以他的生平经历看，他的确是实践了真实的人生，坚守了自己选定的事业。他矢志不渝的报国信仰、持身正直的品格操守、择业立志的奋斗雄心、大公无私的爱民情怀，都是值得我们后辈和今天的年轻人所学习和铭记的。

▲ 1945年，抗战胜利的次年，贫病交加的俞颂华一家回到上海，租住江苏路480弄76号假3层的单间。右起：祖父俞颂华、家父俞彪文、房东钱道希在楼下合影。（俞颂华时任国立教育学院新闻系主任，1947年5月，全国“反内战”学潮，不少学生被开除，重病中的俞颂华找校长据理力争，抗议开除学生，悲愤交加，当场吐血，旧病发作而去世；为此，学生都未被开除。俞彪文在东吴大学法学院和沪江大学商学院毕业，在国民政府中央信托局保险处工作，拒绝迁往台湾或香港，1949年5月前往北京参加开国大典，创办中国人民保险总公司；1957年反右运动被迫害致死，1979年平反昭雪。）

▲ 祖母钱梅先在北京女子师范学堂毕业，为中学教师，后为银行职员，毕生打工挣钱养全家；1957年退休，在江苏路街道担任里弄干部。六七十年代，钱梅先带着孙子俞颂荪，每年到新乐路永利邨耿济之家，看望胞妹钱福芝；到延安中路陕西路模范邨俞凤宾家，看望其妻和其子俞鼎文；到交通大学唐家，看望俞庆棠的丈夫唐庆诒教授；这三家亲戚也到江苏路480弄76号俞家探访。

▲ 2019年9月3日，抗战胜利日。俞梅荪介绍，1943年俞颂华在湖南衡阳市《大刚报》总编辑，创设《敌后航空版》通报各战场情况，报纸印好后，由驻在衡阳的美国空军送到敌后空投，使敌占区人民了解抗战形势，增强必胜信念，被“美国记者认为是世界创举”，被报界同行称为“中国新闻界开始向敌伪反攻的先声”被称为“纸弹”，在当时传为美谈。
文章第一版首发后留言精选
90岁的冯志轩（原国家机械工业部离休干部）
读此文，始知小俞你的曾祖父及其子女对近代中国公益电讯事业、医疗和兴教育才的重大贡献！我以崇敬的心情向他们致敬！并以下联，悼念俞颂华先生一生的事业。
——青史昭昭，传尽人间悲欢离合，悲悯之心报人情怀跃然纸上。——健筆一隻，实报天下重大资讯，不偏不倚持新闻人底线良知。
88岁的张启承（上海记协原副主席、《文汇报》原党委书记兼总编辑）
小俞的口述历史，为中国新闻史提供了一份珍贵的史料，点赞！
84岁的资深党史学家宋科、李建华夫妇
从此文得知：小俞你的祖父俞颂华以新闻事业为唯一终身职志，他曾说“人生为一大事而来”，既认定便须忠于其事，专于其事，将一生精力贡献其中。
他是关注现实政治生活和民族命运的爱国新闻家，颠沛困顿的生活和高官厚禄的诱惑都不能使他放弃矢志办报的志趣。他办报三十余年，一生尽瘁报业，主编多种重要刊物，是“五四”以来新文化事业发展的园地。《大公报》主编王芸生称他为：“有德有言不朽，无党无派以终”。从生平经历看，他坚守了自己选定的事业。矢志不渝的报国信仰、持身正直的品格操守、择业立志的奋斗雄心、大公无私的爱民情怀，都是值得我们后辈和今天的年轻人所学习和铭记的。小俞你也继承了祖辈的优秀品格！
史量才的侄孙王跃进先生
先人的品行操守与执着。
激励后人，追寻真理真相。
资深党史学者朱永光先生
近代文明开启之路，一人又一人，一代又一代，虽娓娓道来，恍如隔世，但还是为俞梅荪的讲述，由衷的点赞啊！
常知乐先生
国有国格，报有报格，人有人格。非常喜欢的一句话，说出了中华民族从羸弱到屹立于世界的根本原因，中华民族的文人在任何时候都不缺乏那种铮铮铁骨，感谢俞老家里出了这么多优秀的人才，为了民族的复兴鞠躬尽瘁。文化的传承，需要人们的默默付出，感谢为此付出的所有人，让后人得以窥见历史的一角。
大海先生
俞颂华一家在中国近代革命的道路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功绩非凡，历史会记得他们。其后人也一定会在中国走向现代文明的道路上作出新的贡献。
竺小园女士
忠于其事，专于其事，将一生精力贡献其中，一生尽瘁报业。作者的文化传承，激励后辈学习正直善良、坚守敬业的精神。
白鸥先生
珍贵的历史回忆，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自有芳名千古传。
陆平先生
希望看到作者更多有关他祖孙三代包括女性的深度文章。
刘青松先生
俞颂华的报人风骨，今已罕见，令人感佩。
法律唐博士
时势造英雄，俞老爷子是中国当之无愧的思想开拓先锋！
老人
作者讲述的许多历史人物，历史，留给年轻人珍贵的历史，值得一读。
辛太先生
文化传承，人之根本。落一地芳华，淡泊富贵荣华。再过三十年，2048年……？
彭大新先生
真了不起，民初的启蒙，功不可没！
孟速先生
此文的人和事与许多重大历史人物有瓜葛和交往，对于研究中国近代文化革命史提供了丰富的，珍贵的，不可多得的真实资料。
言衣草先生
只能辉煌于民国，民国成就了报人。
吴马先生
感慨小俞的人生，感慨你不平凡的经历，感慨你纯真的品质和为人！
博以文先生
我有俞梅荪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开心又自豪！多年来，从俞梅荪的系列文章里，可以感受到活灵活现的历史文化传承，是精神食粮，是无价之宝。
福林先生
感谢俞梅荪为我们留下了一份珍贵的历史记忆。
玉先生
俞氏三杰，世人楷模，史册留芳。
王均先生
后继有人！
泥巴先生
有报格，有人格。
吴李国先生
俞梅荪是行走的历史！
吴李国先生
民国时期中华文化自由、繁荣之气候，离不开俞颂华这样的先贤们所付出的努力。他们的人品和精神值得我们景仰！
文宝先生
浩瀚中国，报业巨子，民族文化脊梁！成就辉煌，堪誉后世，自豪于民族之林，国家之业！普民崇儒，自少喜读《申报》书刋并珍藏《申报月刋》多册，时相阅读，感念前辈留下的文化遗产！
张清民先生
俞氏一族，沪上大家。英才辈出，青史留名。展卷捧读，敬之念之。回首来路，心潮澎湃。
蔡翔先生
中国的脊梁！宁远女士：俞颂华先生是中国新闻界的里程碑式的人物，有铮铮傲骨！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敬佩之至！为老同学的家史家事深感骄傲！
俞梅荪顿首感谢读者师友的热情赐言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