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回到北京,回到家中的那一刻,和往年一样都会有一种很强的反差失落感,是经历一场音符撒野盛会后的失落空虚感,而今年是前所未有的最强烈。我把这届爵士节所有的票根,周边,“节中节”的大海报,拥有每一场的爵士节全套折贴书全部放在床上,看着他们,就像重新脑海里经历在深圳最后最高潮的三天时光。大多数乐迷们一直觉得乌托邦只存在于摇滚乐60年代的伍德斯托克中,但经历了这次的乐迷,他们会懂在自由爵士里,在先锋前卫音乐里也会有不同于伍德斯托克式的另类乌托邦存在!我们这个另类小乌托邦的基数虽然远远,远远比不上那个遥远的年代伍德斯托克的群体庞杂而人多,或许也没有那个年代的大政治背景下的象征意义,但深圳这片小小的乌托邦,在享受现场的时候,我们完全不需要药物,不需要性,不需要形式化的外加精神意义,而是纯粹沉浸在艺术本身当中,被音乐本身所吸引的“精神乌托邦”!所有的热泪盈眶,也许并不是“在路上”,“No War”式的大张旗鼓,仅仅因为一个音符或者一个突发即兴的乐句转折,或者一段儿抽象晦涩,器乐癫狂后的宁静给予的思考空间,被我们恍然大悟般听懂。或者是艺术家在即兴表达时的一个肢体动作和音乐性的完美结合,也是那些无数意想不到的发生引动再发生的器乐间“蝴蝶效应”,是这些引领着我们,在更高级表达的听觉之旅中,一步步找到自己某个遗失在其中的灵魂碎片,捡起来后不禁潸然泪下,却并不一定要弄清楚是因为什么具体意义潸然泪下,即兴的抽象感感动人性是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冥冥之中注定“她”是暗涌的泪堤之闸。在最不经意间,给敏感的灵魂致命一击。艺术本身的魅力所造成的感动远比因为政治元素联想或者外在其他联系感的方式造成的精神自我感动要持久影响的多,回到你热爱音乐的初衷,因为你热爱音乐的艺术性,这种感动也是我毕生音乐聆听价值观所追求的!所以我完全臣服于今年OCT爵士节的“节中节”单元,让我彻底看到了先锋艺术在表达的极致上不仅仅是丰富和饱满,甚至是超越音乐本身载体属性,承载各种艺术化的联想的。甚至再加上全程跟完普通场次加“节中节”场次的我,10天如同读了10部不同版本的音乐现场版《鲁滨逊漂流记》,每天都“看见”了各种声音的不同奇景音相,每天都经历着和不同观点的乐迷交流海聊,每天都是和真正热爱音乐的人待在一起。每来一次深圳,每年南下的意义就会更加坚固到坚定不移。
也是用了这么一个倒叙片刻的开头,来引出下篇“节中节”的回顾,三天大梦谁先觉?!不如再次交给刻骨铭心的回忆吧!!(下篇选用了古廖金的曲子,今年二度归来压轴的Chekasin和Tarasov,他们都是前苏联先锋音乐的标杆人物,干脆用老乡曲子最合适不过。)
DAY 柒: “节中节”特别单元第一场!—— “大单于的黑骏马影儿伴着刀光从喀尔巴阡归来”
时间:10.18 (第九届OCT-LOFT国际爵士节第七晚第一场)
艺术家:Akosh Szelevényi & Peter Ajtai & Szilveszter Miklòs
国籍:匈牙利
形式:Trio (萨克斯&高音萨克斯 / 低音提琴 / 鼓)
现场体验分:10+/10
现场观后感:
【几千年前汉王朝的那片西疆,分不清是“李广们”还是“单于们”的马革裹尸,冷兵器时代的惨烈,让人阅读过去时也会不寒而栗。当卫青,霍去病们终究还是在在历史的轨迹中,把“单于们”赶到了多瑙河的冲积大平原时,他们一定是不会想到的,在几千年后的一段时日,10几年前的一个湘西年轻人曾经在自己的博客上记录了一位现代“匈奴王”的艺术轨迹,而如今这位已成为现场策划大师的湘西怪蜀黍“梦想成真、引狼入室”,带着那位“匈奴王”骑着德布勒森高傲的黑战马,手持二战炮弹壳儿做成的萨克斯的“东欧爵士乐的大单于”,威风凛凛地闯进了南粤让我们的耳朵马革裹尸!这一次角色互换了,我们变成了被“赶尽杀绝”的一方。他说他喝多少烈酒便会有几分气力吹奏,他说当喝醉后,他对匈牙利整个民族的恨和爱,才会满拧在一起,像麻花儿一样无法与他想表达的音乐分开。有人说他是“欧洲爵士乐里的库斯图里卡”,是“爵士乐中的贝拉塔尔”。但他是不屑一顾的,早年身无分文“流浪混迹”法兰西,寄宿在Noir Désir误杀妻子的那位传奇主唱Bertrand Cantat的家中,虽然他是摇滚场景里走出来的“爵士单于”,是带有愤怒血性基因,但却又比摇滚里的人深刻许多。所以最终他还是“回到故乡”,回到匈奴人的淳朴游牧野性之中。我曾经听着这位“匈奴王”的“Foldeken”半天只循环这一曲、陷进去就听不下其他声音,然而他真正的威风八面的肉体入侵到你眼前后,忘掉他的S.Unit民族前卫爵士大乐队,重新去看他拔出匈奴弯刀的那一刻,去看镶着乌拉尔山西麓岩石的刀把,去看他重新带着新的组合讲述马扎尔人的潇洒游牧时光,又去讲述奥匈帝国土地上个体在战火中的无助和悲诉。没有任何修饰和妥协,没有任何装点和温柔,只是最纯粹最质朴,又超越纯粹野性的野性另类主义,这位“大单于”的萨克斯风就是这么扑向我们的,而他手下两员悍将,把贝斯弹断后都还要再次霸王上弓,把鼓快打漏了也依然不停歇,这是匈奴人骨子里的野性,也是游牧民族骁勇善战却体现在爵士乐载体里的历史窥伺。当炮弹壳做的萨克斯再次被高高举起,所有人望向“匈奴王”,颤抖着等着他准备随时挥起的“弯刀”,等着这位叫Akosh Szelevenyi的“匈奴王”随时斩杀”所有的隐藏在民族血液里爱与仇恨!】
(演完后最后一刻,“爵士匈奴王”Akosh也有点儿情绪激动了,这位东欧超级猛将瞬间捂住了脸。)
(白天在旧天堂书店“擒贼先擒王”,“捕获”了Akosh,合影留念!!!)
DAY 柒: “节中节”特别单元第二场!——“黄花犹未拆霜枝,今年秋较迟”
时间:10.18 (第九届OCT-LOFT国际爵士节第七晚第二场)
艺术家:铃木勲 & 纐缬雅代 & 小山道之 & 北井誉人 & 石田卫
国籍:日本
形式:Quintet (低音提琴 / 萨克斯 / 电吉他 / 鼓 / 键盘 & 钢琴)
现场体验分:10+/10
现场观后感:
【“行到东溪看水时,坐临孤屿发船迟。野凫眠岸有闲意,老树着花无丑枝。…”北宋古徽州的宛陵先生在观水之际,兴致盎然作此一首《东溪》七言律诗。里面这句“ 野凫眠岸有闲意,老树着花无丑枝”似乎从《宛陵先生文集》中墨出纸张,溢流入溪,又被一阵清风刮走,漂洋过海来到了镰仓幕府遗址的海滩上,化为一粟绣球花。落叶灌木,水榭亭台,诗魂虽已永逝,但诗境却可以位移到真正感悟到其中韵律表达之人的心中,化作低音的匍匐,化作高音的踱步吟咏。铃木勲老先生无疑是懂这首诗的人,即便他没有读过,甚至不知道宛陵先生是何许人也.真正懂得却未必读过,而读过亦未必真可解惑也,铃木老爷子比大部分东方老人都活的明白和洒脱,世界上目前起码还没有真正的返老还童“黑科技”,即便时代飞速有了这种,又有多少会放不下包袱,心灵上依旧“未老先衰”。曾经的东亚贝斯天皇,黄皮肤里最伟大的贝斯手,而活到了第86个春秋,卸下了一切众生赋予他的名号,当小山道之在舞台上指着铃木勲说“He !Our Nippon’s Jazz Godfather!Isao!—-Our Jazz God!Isao—” “Suzuki!!”底下所有乐迷都不约而同地接了下半句时,我特意观察了铃木勲的神情,那是一种完全释怀江湖大佬地位的坦然到极度自然的神态,安详而宁静,淡泊却又有孩童般的开心。就像这场演出一样,铃木勲自然地带着五重奏没有“理会”阿飞的节中节整体偏凶残疯狂的调性,而是回到爵士乐本身传统的一面,回到J-Fusion框架,日系融合爵士在他炉火纯青的技艺中,结构的框架“穿上”了用如梨花老酒洒满甘甜喉头的贝斯线,也一瞬间“穿上了”铃木勲自己穿上的女人花衣。铃木勲穿上花衣登台的时刻,我想到了司马仲达,我们都是“诸葛孔明”,催他速战速决,可老人家就是不速战速决,却早已稳操胜券。老人家当然除了自己的“帅才”,也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女将,巾帼不让须眉,红颜不示弱于男儿林立!纐缬雅代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所有人对于东亚黄皮肤人种没有自由爵士萨克斯风的看法,雅代小姐是披着火焰晚霞的女天兵,又是带着獠牙“鬼魅起舞”的东瀛妲姬,疯狂不停歇地连续吹奏中,蕴含的却是“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向死而生精神,却又是“养蚕长见茧丝新”的凤凰涅槃,她的吹奏,你会感到是凤凰和敌人同归于尽时的凄婉悲歌,却又是化为火球后在紫色的冥府暗空中,重新长出翅膀,烧断铁锁连环阵的涅槃重生。铃木勲的五重奏有了雅代小姐,一切意义和境界都变得不同和更高,当你喝上一杯清雅脱俗的酒,吟一曲传统的七言律诗后,再干上一杯凌迟嗓带和胃液的烧酒,咏一曲悲惋绝句,你才会体会到那天的“传统”遇上“先锋”,韵虽分裂而治,却是真正的“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东方贝斯天皇,日本爵士乐的活化石,活久见系列的铃木勲的五重奏在中国首演,当天爆满,而女萨克斯手纐缬雅代 的表现,堪称我见过的最猛的萨克斯女将!而86岁的铃木勲老爷子也用最沉醉美丽的低音大道,告诉人们在疯狂的同时不要忘记“传统”之美感。)
(下午在书店有幸和铃木勲老爷子,雅代小姐,小山道之先生纷纷合影!)
(乐迷们与铃木勲在旧天堂书店门口的集体大合影)
10.18-19凌晨(本届爵士节第四场书店免费加料即兴!)
参与的艺术家:老丹 / 纐缬雅代 / Akosh / 林赖我 / 邓博宇 / 李带菓 / Peter Ajtai / Szilveszter Miklòs
“节中节”的书店JAM才是旧天堂书店真正的好戏开始,也是整个爵士节加料环节里最精彩的加料内容!本届爵士节书店里的第四场自由即兴,也是今年节中节里的首场!老丹和 纐缬雅代来了一次长达将近40分钟的双萨克斯风午夜急速狂飙,雅代小姐完全不输于男性的连续竞速吹奏,比她在舞台上,在书店的近距离看的更加震撼骇人!而Akosh在她出场之前,也和老丹即兴了有半个多钟头。这两场即兴是书店当晚最为精彩的时刻。一场耗掉了老丹很大的体力,一场则耗掉了老丹很大的体力加脑力!的确,Akosh和雅代的即兴,Akosh更像一个三军统帅,有思想的进展,并且给他人留出很大的即兴空间,大师就是大师,真的不一样,Akosh一出现在书店即兴,完全当晚即兴的温度全都被他掌控在嘴里。而雅代小姐固然是女中豪杰猛将,却像一个急先锋,基本是拼速度和狠度。不过也让人非常瞠目结舌这位女性的狂野功力。而梅津和时的00后鼓手林赖我小同学也加入了战团,虽然打得比起Akosh的鼓手要稚嫩一大截,但作为不到20岁的日本新一代天才鼓手,在和大师,高手的即兴中,并未落太大下风,虽然年轻的思维还不够成熟,不太能顾及和聆听其他人的即兴情绪变化,自己打自己的,但在小孩儿里面已经相当不俗。Akosh的两名“家将” Peter Ajtai 和Szilveszter Miklòs是真的“残暴”程度不亚于Akosh,而且功力都很厉害,Peter Ajtai在舞台上狠到把贝斯弦直接弹断后,干脆把贝斯当成打击乐即兴,真是匈奴人本源的野性爆发。节中节第一场的书店即兴在所有乐迷早就把旧天堂书店围的水泄不通,呐喊不断中结束,而演出中又来了一位特殊的观众......他卸下了大师身份,和其他乐迷一样呐喊助威!
(铃木勲 来到现场,化身乐迷观看即兴!!!)
DAY 捌: “节中节”特别单元第三场!—— “当人类的乐器被外星人绑架!”
时间:10.19 (第九届OCT-LOFT国际爵士节第八晚第一场)
艺术家:Peter Evans
国籍:美国
形式:Improvisation-Solo ( 小号 / 自制改造小号)
现场体验分:10+/10
现场观后感:
【“呼叫Boss,监测地点—内华达州375号公路新郎山脚下,报告完毕”…“呼叫2号机位“监测地点详细进展—第51区“Green-House”房间,地板开始活动,锁被开启,目标尚未出现…” 。“Boss,目标出现!身影模糊,它开始进入地板下…”。“调至穿透视角!”。“OK!” 。“Boss,它取出了一个陈旧箱子里沾满灰尘的乐器,目前暂不清楚它要干什么”。“请继续监视!”。“ Boss,我突然听到了很多奇特的声音从他的位置传出,God!我的监听器受到了类似强烈电波频段的干扰!Boss!Boss……!”…“通知所有机位持续监视下去!行动代号儿—“Peter Evans!”。“Ye……Sir!”这是联络信号中最后的一声,支离破碎,又充满者对未知事物出现恐惧感的回复。在这场“行动代号”中,我们都是场内各个位置的监视者,拿着高端仪器设备,但却发现最终是无力的,我们“监测”出的画面是苍白的,在未知的事物,在一个“不属于地球的异星来客”面前,我们在时间的秒表奔跑中都会正常的喘息和补给,却发现“它”从来不会停止那些层次丰富,频段叠伏对声波传送,直到干扰至我们所有的机器功率都消耗殆尽!于是在终于彻底奔溃在语言和思维认知极限之际,我们只好把“代号”之名,屈膝投降般直接“安插”在“它”的身上。的确,在这场“行动”中,我们面对的就是Peter Evans和Peter Evans这个异星来客“吹奏”出的一波又一波持续不断的“外星语言”,而我们作为平庸的地球人,却无一能将其彻底“翻译”和“解构”。在Peter Evans的身上,在这场堪称挑战人类生理极限的即兴独奏上,人类是渺小和微不足道的。当口中的小号被外星人绑架,人类的时间运算更应该被遗忘!最后一张图是我旁边的姑娘拿手机记录了Peter Evans一次性完全不停息地吹奏时长——11分19秒!!!!真的完全不离嘴地一次性吹奏了这么久时间。她在我旁边始终嘟囔着“是人嘛?还是人吗!”,这一晚我们首先被外星人给痛殴后,“劫持绑架”!!!】
(如果你不看他现场,你一定不信这个恐怖的家伙一口气可以连续吹奏11分19秒不停!而还是完全碍于演出时间,没有继续整下去,据说Peter Evans的最高纪录可以连续吹奏30多分钟一口气,比当年巅峰期的Evan Parker还要吓人!当然如果不去仔细了解他,你不会想到Peter Evans是学古典出身的先锋小号手。而且他和前面普通场次那位未来主义打击乐手,技术也是很变态的Eli Keszler他们都是新英格兰音乐学院校友,不禁感叹,这个学校难道是极限怪人诞生地吗?毫无疑问,82年出生的Peter Evans已经是如今自由爵士节的一种现象级里的现象级奇观!)
(With 自由爵士里的美利坚“外星人”,“恐怖”的Peter Evans 合影留念!!!)
DAY 捌: “节中节”特别单元第四场!—— “我躺在渡鸦的翅膀上飞回昭和,回到那片夕阳西下的濑户内海”
时间:10.19 (第九届OCT-LOFT国际爵士节第八晚第二场)
艺术家:梅津和时 & 加藤崇之 & 林赖我
国籍:日本
形式:Trio ( 萨克斯 / 电吉他 & 噪音效果器 / 鼓)
现场体验分:10+/10
现场观后感
【多少年来,我们都对日本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从对历史罪行的恨意,到因为人家发达,因为人家继承了我们的传统文化,且社会各界优点多多,很多领域都在我们之上而产生转变的崇拜。再到意识形态下,文化包容接受层次高低的不同,而分裂为精日和拒日两派。但是在音乐面前,上升到艺术品现象级的音乐现场面前,无论你是恨日本,还是极度喜欢日本,还是不痛不痒没有太多感情和关注,所有的爱恨情仇交织在一起,都是一团空气般的球体存在,丧失了撞击性,里面所有的情绪都早已变成一个个逃兵,跟着那位昭和老顽童,很多国内摇滚乐迷进入日爵聆听史的启蒙之人,扔下了兵器,带去了逍遥快活的丘陵山野。“爵士逃兵”——是许多国际专业爵士乐乐评媒体送给梅津和时的绰号。因为他从不把爵士乐的本质太当回事儿,又能天赋异禀地驾驭爵士乐的传统元素和其他音乐类型完美结合。是何等的心境之人才会有这种境界。又是何等的灵气才华才可以做到不仅仅只是在黄粱一梦中。梅津和时是我的日爵启蒙和音乐偶像之一,是节中节六组中我最熟悉的一组,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和忌野清志郎早年的伟大友情,更是因为作品本身和音乐理念的认可和赞同,我爱了梅津老怪很多年。而10月19日也终于画梦为饼,来到了自己嘴边。我们打开这包熟悉已久的“食物”,就像终于找到了在音箱中认识多年未谋面的邻居的“府衙”,冒失鬼般推开了没有上锁的“大门”,却发现主人又一次“逃之夭夭”了。在演出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似乎乘坐着“星际牛仔”号新干线,“新干线”上的小屏幕播放着那位“主人”新添的“小徒儿”和老“家将”用40多分钟翻江倒海却黑白画面的蒙太奇影像,梅津老怪萨克斯的阴阳怪气回顾”着昭和时代的扭曲伤疤,和歇斯底里的阵痛,“老家将”加藤崇之的吉他效果器噪音回授“模拟”着最后一支倭狼在1907年于午夜的奈良,东大寺下发出的最后一声月圆夜的哀嚎。“小徒儿”林赖我,虽然功力尚浅却始终用似乎支撑不住的鼓点翻起百合之滨的阵阵浪花,一次次不规律地拍打着人们的思绪,对历史的回忆。然而当“列车”停在“主人”家的府前,那位伟大的逃兵,那位随心所欲的老顽童,拨开了昭和的云雾,站在如今的时间点,瞬间似是而非地哼唱起一首老昭和的情歌,我们才恍然离开他的“府衙”,向富士山顶遥望,却没有因为距离而看不清他矮胖的身影,惬意的老骚货表情,反而视线越来越清晰,反而我们没有开口就已经胸腔与他一起共振,当他唱完后,我们准备“徒步”上山去寻他的踪迹时,却发现他又在山脚下的芦之湖口旁的灌木丛中,吹起一阵哀婉惆怅的曲调,我们之前见惯了他乖张无常的情绪,突然看到如此安详里带些对历史岁月的感伤,我们这一刻,却不知怎么,却无所遐想,只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却被路过的路人看见了“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模样。当我们抹掉一些泪痕,俯瞰山下的时候,他却又一次早没了踪影……“再见,飞翔的梅津和时先生!再见!梅津老怪!我们永远爱你”。(致敬我看现场以来,主观体验最佳的日爵现场!其实这场我就已经忍不住哭了。】
(梅津老怪的现场,你能看到一位依然处在巅峰时期,依然“顽劣不羁”的老顽童,他骚气透顶的标志性的吹萨克斯的动作,他的无所谓的洒脱台风,都让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臣服了。这位同样是很多国人的日爵启蒙级大师,在他的这场中国首演中,带我们的耳朵回到昭和黄金岁月!而且我看到梅津和时比看到其他人出场还要更激动一些,是因为听梅津和时的东西听得非常早,是我的音乐偶像之一。这场是我看过最伟大的日爵现场,超越了我以前看过的山下洋辅,类家心平,原田依幸,日野皓正,高濑亚纪,大西顺子,渡边香津美,山中千寻等那些名家的现场。)
(With 三盲鼠厂牌的吉他老将,以及日爵黄金年代的吉他大师加藤崇之,这次现场算是领教了他玩儿效果器噪音和吉他弹奏结合的神乎其技了!)
(With 我音乐偶像之一的梅津和时!!!合影留念!!)
10.19-20凌晨4点!!(本届爵士节第五场书店免费加料即兴!)
参与的艺术家:梅津和时 / Peter Evans / 老丹 / 加藤崇之 / 林赖我 / Peter Ajtai / Szilveszter Miklòs / 邓博宇 / 李带菓 ....
这一晚的书店即兴是本届OCT爵士节所有书店即兴中最精彩炸裂,和水平综合最高,以及甚至是最残忍的一次!!!我没记错的话,首先书店即兴一直从快12点干到了午夜凌晨4点左右!!!!!第二点,节中节最感人的一幕细节出现,大家都说老丹今天估计不会来即兴了,实在前面几天轮番大战Akosh, 雅代,李带菓,Akosh那两猛如虎的家将,以及自己的一场两个钟头的正式演出,他已经在几天内的吹奏时长超过10个小时了!但完全没想到他当晚还是来到了书店即兴,我们当时喊破了嗓子喊老丹的名字,非常感动,而且更加残酷的是今天他挑战的是梅津和时加Peter Evans,一个顶级大师,一个外星人级的天赋体力,即便老丹是满体力值,和Peter Evans这号“非人类”即兴,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何况还有梅津和时。老丹一开始和梅津和时的即兴,就已经可以看出丹哥已经有些疲惫了,不如上一晚那么猛,梅津和时对管乐的掌控力游刃有余到化境,非雅代小姐所能比。那晚在梅津和时的面前看他吹奏,真的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就是老神仙在吹奏,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甚至Akosh的控制场面力和梅津比,都略逊一丢丢。后来Peter Evans上的时候,丹哥终于还是暂时退居下面,让梅津和Peter Evans即兴,我不知道大家注意没注意到,梅津和时非常的狡猾,老狐狸老油子(褒义哈),他知道Peter Evans非一般常规的猛将,让Peter Evans自己先吹,而他看似满不在乎的神情,实际上在快速思索接下来从哪杀入,然后跟上Peter Evans变态的速度的乐句,如果纯拼持续度,70岁的梅津老怪肯定拼不过正年富力强,又巅峰期无人能当的Peter,可大师就聪明在不跟你较劲儿。而适时的杀入是恰到好处的,和Peter Evans合力吹出的即兴乐句,如同两道火蛇一样在旧天堂书店中央缠绕掐架,这场美日大战,真心看的呆若木鸡。以至于忘记了快到4点的归宿!
DAY 玖(最终日): “节中节”特别单元第五场!——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时间:10.20 (第九届OCT-LOFT国际爵士节终章晚第一场)
艺术家:Hamid Drake & Pat Thomas
国籍:美国 & 英国
形式:Duet ( 非洲手鼓 & 架子鼓 & 部落手铃 / 钢琴 )
现场体验分:10++!/10
(这场与Chekasin压轴场并列我的年度最佳现场!!!)
现场观后感
【“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引用下金老爷的经典《倚天屠龙记》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时候,明教众徒临危高歌的这首“赴死诗”,当Hamid Drake临近演出结尾时,拿着非洲手鼓边打边致敬科川的那段吟唱,以及随后与Pat Thomas的钢琴点缀即兴的结合桥段,你我都已经清楚OCT爵士节真正里程碑式的感人肺腑的高潮时刻已经来临,我在那一刻发了一个朋友圈:“在几千年以前,在同一片草原上,也许我们本是同一肤色而相依为命。” 当自由爵士现场被上升到民族文化特性的时候,往往比框架内的即兴来的更洗涤灵魂。而对于即兴艺术的思考和聆听,才被完全带出固有的认知范畴,回到“人类共情”一自然发生的主题中。在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是“光明顶”上体力耗尽,面对命运却坦然放声高歌的那类场景。有时候最伟大的现场往往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高潮和从头疯到结尾的。在很多人都期待两位黑皮肤的法师能以黑人原始的野性,带动这场二重奏直接进入疯狂时,却万万想不到反而迎来的是一场和“黑风双煞的冥想盛宴”。当一切捉对厮杀都慢慢停息,当一切急风骤雨渐渐散去,我们从一开始就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Hamid像一位在非洲大陆上衣不蔽体的祈祷者,像一位先知巫师一样,鼓语中“喃喃有词”,肢体上也散发着原始部落宗教感的仪式气息,这位自由爵士的鼓神级音乐家之一,却完没有按人们事先预想的那样,延续前面4组的疯狂,而是把情绪慢慢“催眠”起来,让所有在疯狂的赛道上飙车的音符停下来,让“驾驶者”和看“竞速”的人都进入这个冥想时空,忘掉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辉煌。拥有非裔血统的Hamid Drake和Pat Thomas,尽管二位所处的即兴场景版图完全不同,一个在美利坚早已声名远扬,一个在英伦三岛则因与Derke Bailey有过的合作,以及混迹在英伦即兴圈多年才成为小有名气的钢琴怪客。但两位如同虽属异国,却好像多年不见依然心意相同的老友重聚,无需磨合,便已经“华山论茶而不论剑”地超越一般的对决意味!虽然都是非裔后代,但我们明显可以强烈感受到所孕育二人文化背景的不同,然而却形成一种毫不冲突,而是日月共生的结合。Pat Thomas有古典功底受现代派影响的先锋风格,和Hamid的自由爵士鼓点里自带大量的非洲原始部族性的民族光环、这让整场演出,就彷佛这样一幅瑰丽奇幻的超现实画卷———在伦敦城教堂林立的区域之处,中间有一片凹陷下去的空地,空地上居然是微型的袖珍沙漠和小小的方尖碑,教堂旁已皈依上帝的黑皮肤神父们就是Thomas的音符,“他们”神态冷峻地注视着凹地里的一切,而凹地里方尖碑的两旁是穿着草裙,烧起篝火的苏丹人,还有扩着唇盘,回望着教堂旁边神父的Mursi(穆尔西)人,“这些”也许就是Hamid Drake鼓点中的鼓点,鼓语中的野生原始意境。这样一幅“巨画”,彷佛给外界聆听者传达一种“文明与野性”对峙的感觉,但不幸的是我们再仔细去靠近这种感觉,却发现“他们”没有任何“对峙”,而二人音符中的“博弈”甚至是缠绵的是自然共生的,就像这幅我自己因现场之音而臆想出画出现在脑海中时,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放在那里,放在我灵魂里最不愿打开分享的“博物馆之中”,因为我可以在那里让耳朵找到真正一个“喜乐悲愁、皆为尘土”的家园,Hamid和Pat的伟大黑人大师二重奏,告诉了很多朋友,真正耐的住持续感动回味的现场,往往是最抽象最意境的音符去表达,而不见得多么疯狂。这是一场罕见的属于黑人音乐上升到哲学和美学并存的“伟大冥想曲”。也许归为尘土后,也能在回忆往生中的这场冥想,一起笑着哭出最后一滴泪水。】
(这场结束后,看哭了很多人,尤其Hamid手鼓那段儿,我也是其中之一,很久没有泪洒过现场,尤其是爵士现场很难,但今年爵士节飙泪三次。梅津,Hamid ,Chekasin。这场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一切音韵,境由心生”。在64岁的Hamid Drake的鼓声中,以及Pat Thomas的钢琴声中,我们一起穿越现代回到远古期一同生长的那片草原。)
(With 自由爵士一代鼓神中的鼓神 Hamid Drake!!!!!!你根本看不出Drake已经有64岁了。)
DAY 玖(最终日): “节中节”特别单元第六场!—— “一年之后,上帝回“家”!!”
时间:10.20 (第九届OCT-LOFT国际爵士节终章晚第二场)
艺术家:Vladimir Chekasin & Vladimir Tarasov (二刷!)--《致敬斯特拉温斯基的“幽灵”》
国籍:立陶宛(前苏联时期)
形式:Duet ( 双萨克斯风 & 键盘 & 钢琴 / 鼓 )
现场体验分:10++!/10
(这场与Hamid那场并列我的年度最佳现场!!!)
现场观后感
“Боюсь, что ты мечта, ты призрак сидишь передо мной ”-《Братья Карамазовы?。
“我怕你是一个梦,你是坐在我的面前的一团幻影。”—-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当“捕禽人笛声笛声悠扬,直吹得鸟儿纷纷落网”,希奥利埃十字架山(Hill Of Crosses)上的亡魂也纷纷“下山”,它们和鸟儿一样,不愿成为被专制压迫的血泪史中那些孤魂野鬼,飞往磁场的另一面,飞往艺术和美感所筑造的新的“故乡”。在去年的10月里,那片“故乡”上的“奏鸣曲”——也许是塔可夫斯基镜头下浓浓的乡愁和五味陈杂的复杂感情,是《安德烈.卢布廖夫》中最后一幕宏大壁画的长镜头。也许是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中“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念”。也许是那些燃烧了芭蕾剧院般的革命性的萨克斯和鼓点交织的音符烈焰,火光在冉冉上升腾空中,隐现出绝代天才SergeyKuryokhin(古廖金)边飙钢琴边呓语着“我的身体里住着将近60个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起居生活和特长,也相互争吵,只是寄生在我的器官上,他们是个整体,而我是个不存在的人”的幽灵,在指引着对体制恶作剧的方向。也许是同样伟大的Vyacheslav Ganelin(加涅林)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忧伤惆怅地看着昔日的两位“老同志”创造了比他如今更震撼人心的力量。然而今年的同月份,我们再次化作“鸟儿”和“鬼魂”,带着更为强烈的“乡愁”走进了那片“故乡”,只是这一次“故乡”的两位老人在家门口放上了列宾1888年的名画《意外归来》,所有沉淀后的“悲欢离合”和画中表达的历经坎坷后的悲欢离合这个时刻已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我们毕竟曾经同病相怜过的岁月,而如今却可以一起“坐下”,交流着落满灰尘,藏在心底箱子中,久违重启的美丽。两个Vladimir这次化作两团幻影,卷走了“鸟儿”和“鬼魂”,甚至卷走了《意外归来》画中的一切事物,螺旋着穿越宫廷中金色的华盖和鲜红的幔帐,以及东正教和拜占庭风格的拱廊,踏过去年“克里姆林宫旁革命的火焰”,回到“冬宫周围冰雪中素裹银装的世界”。一起安静地趴伏在雕着草履虫花纹般的长椅上,侧耳倾听《火鸟》中的扑展翅膀,倾听《春之祭》中的“远古回音”,倾听《彼得鲁什卡》中的“人心木偶”。只不过“鸟儿”和“鬼魂”都有些不知所措地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版本,彷佛是那两位“故乡老人”的谐谑版恶作剧,但当彻底听完后,“鸟儿”和“鬼魂”不仅用叽咋和飘忽的声音,表达着接近神灵和上帝的狂喜。于是冬宫开始了强烈晃动,在最后一段儿陌生版的斯特拉文斯基乐章,一切都轰然倒掉,木落梁塌,石壁裂碎。埋葬了所有的“鸟儿”和“鬼魂”,也埋葬了两位“故乡老人”的幻影…
当我突然间“睁开眼”,“这一切是场梦吗?”还来不及表达困惑,便看到了其中一位“故乡老人”一瘸一拐地走向黑暗之中,也许是真的永别瞬间,于是我又念叨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句名言““Боюсь, что ты мечта, ты призрак сидишь передо мной ”“我怕你是一个梦,你是坐在我的面前的一团幻影。”
(当苏维埃黄金年代的爵士乐,两位传奇中的传奇大师,他们把斯特拉文斯基改的面目全非,变成自己“语言”的时候,你知道这一刻,上帝又回来了,他们带着斯特拉文斯基的幽灵重新归来,所有人都只能边哭泣边跪拜!!!!这一夜我们彻底都疯了!)
DAY 玖(最终日): “节中节”特别单元第七场!—— “ 决战!永生!明年!再见!”
时间:10.20 (第九届OCT-LOFT国际爵士节终章晚第二场)
艺术家:Vladimir Chekasin(最后出来致谢,没参与大即兴) / Vladimir Tarasov + Akosh + 梅津和时 + Peter Evans +Hamid Drake +Pat Thomas
+加藤崇之 + Peter Ajtai + Szilveszter Miklos + 林赖我 + 所有观众!
国籍:(何须再分国籍和你我!!!)
形式:All-Stars-Free-Improvisation!!!
现场体验分:10+/10
现场观后感
【“时辰已到,众卿上殿”!这是老天爷赐予的缘分,也是赐予中国乐迷最至尊的享受,这一刻无需多言,无论是哪种形式组合的厮杀即兴
,还是出场顺序的不同,我们都能看到一个个活着的传奇出现在南中国的舞台上,当结束后70岁的梅津和时高举着76岁的Vladimir Chekasin的手进行最后谢幕的时候,我们都知道还是会迎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一激动却有些悲伤的时刻,有些大师因为年纪非常大了。我们也许很难再一次看到他们来到中国,所以我们只能喊哑嗓子,飙出热泪,用最后的直白的致敬呐喊,来向他们致以最真挚的敬意。每一次明天节和爵士节的大即兴也许都会是送别老人的时刻,我突然想起了今年5月明天节Guru Guru的Mani在谢幕时激动的神情,没有任何时刻可以比拟这些最后的谢幕,尽管煽情的那么直接和残忍。这就是每年南下的最大意义,有朝一日当你只能听着他们的唱片,点上一根蜡烛告慰英灵时,希望你不要到那时才后悔不已。最后向一个“老生常谈”的人致敬,他无疑就是中国目前最独一无二的音乐节策划者!到最后,我已经手机也不再录和拍了,完完全全地整个人被他们征服了每一个细胞,而所有的观众全都疯了,我感觉B10已经快要炸了在最后,每一个人都是情绪的即兴者!!!!!!】
后来,据说大即兴结束后,Hamid Drake提出还要去阿飞书店里即兴,最后搞到了三点多。我实在饿得不行,先去带我表弟和他的两日本朋友,以及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去白石洲宵夜去了。
{叁:结束语——回到“白纸”}
回到“白纸”上,“忘掉这一切”的辉煌,继续上路吧,也许下一个更奇迹的时刻会再次诞生,尽管难度越来越大了。的确这一届是截止目前最伟大的极致!!!!
(立陶宛鼓神,前苏联最伟大的鼓手Tarasov一瘸一拐的(身体是残疾)离开了现场的最后一幕让人心酸,也许两年两次神演,第二次甚至还超越了第一次,会让很多人还想看他和Chekasin第三次,但有可能这是最后的背影。下午在书店,我抓住了Tarasov要了张合影,以后可能再难相见了。)
(和朋友们的合影,其中有三位东京来的朋友)
(感谢瓜导拍摄的我和一些朋友的黑白照片,非常自然,好看,想起了刘老师那本书的名字的意义—— “你的表情就是我的符号”)
(最后向阿飞再次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