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节,纪念那些逝去的亲人
那一年,我五岁,穿着父亲从省上买来的凉鞋,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抓麻雀,每一次走近,麻雀都慢慢飞上树枝,朝我望了两眼就向南飞走了,母亲说那是去外婆家吃饭去了,我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等着它们吃饭回来。
外婆家就在我们河南村显龙山后面,山上有座著名的东堡子,常记得儿时的夏夜,月亮像个大灯笼一样挂在树梢上,西庄小院的石磨房前,外婆戴着头巾,一边掐着草编子,一边给我们讲东堡子的故事,说那时候,土匪来了,乡民们躲进了东堡子坚守,土匪多日攻不下,开始断水围困,乡民们快没水喝了,眼看守不住,便用计把不多的窖水舀光贮存在缸里,青泥挖出来加固堡子,土匪少爷爬上云梯正要看个究竟,乡老太爷赶快火枪射击,土匪少爷应声中枪,翻下云梯当场身亡,乡民们乘势进攻,终于打退了土匪。我听的非常紧张,把手里玩的包谷杆子攥的紧紧的,想着自己也在堡子上放哨站岗。东堡子,承载了太多的苦难,经历了乡人的沧桑变迁,那里有我们一湾最动人的传说!
我的外婆
山下就是阳赛村,西庄总门里面,门边上有颗大榆树,树上有个印子,母亲说那是舅舅家有工作的人才有,人留名,树留印,让我好好读书。
外婆总是盘起白发,戴上头巾,穿着一件青布大襟衣服,小腿用青布条缠住,她身体健朗,一双小黑布鞋走的飞快,七十多岁了还下地劳动,很是热心,常帮助困难的穷乡邻,晌午时常站在总门外的土墇子上,看穷亲房厨房没有炊烟,便迈着小脚把自己的洋芋和面粉端过去接顿数;谁家的媳妇被丈夫欺负了,只要她知道,都要过去袒护一番,有时还接到自己家里避上一半天。
记得有个村民几年不交“两金一费”,驻村干部气的非要拉到乡上去,媳妇吓得哇哇大哭,外婆听到后,小跑摔了一跤,不顾衣服蹭破赶过去,对那干部好言相劝,自己做了担保才了事。
那时常见大家都来到外婆家,有人在磨房里哼着秧歌调儿推熟面,院子里大家坐在一起,有人捺着鞋底,有人掐着草编子,那是西庄最热闹和开心的地方。
外婆的辈份高,好多人叫她五太太,有的白发老人都管她叫五婆,听说外婆是清朝人,小时候还有皇帝,她拉扯一家不容易,上山赶过麦场,外婆家的亲房很多,我跟母亲走山庄,过独庄,经大庄到西庄,一路上都是亲戚,很是热情,我一路跑着跟上去。
那时,清溪河上只有一座小浮桥,逢大雨就冲毁,好多亲戚都来我家喝茶休息。
亲房们聊天的西面门前
有位舅爷印象最深刻,外婆的一个兄弟,是我们那一带很有名望的老地下党员,当过多年何家坪村上书记,听说领导见了他都很客气,那舅爷身体魁伟,剃了光头,留着长胡须,穿着一件白褂子黑裤子,盘腿坐在炕上,炕脚下一双很长的老人黑布鞋,说话声音洪亮,像开会一样,一尺多长的旱烟锅子抽的吧嗒吧嗒响,舅爷一来我吓得不敢再进屋子。
最有趣的还是西庄的那个涝坝,夏天水清澈的像牛眼睛,满满的,外婆说边上不安全,母亲说有个小孩掉进去被外婆用水担勾了上来,吐了好多水,要我千万别到跟前去,中午有人担两桶,里面的青蛙呱呱的叫着不让挑。
外婆还养过一只黑鸭子,爪子和嘴巴是浅红的,在鸡群里跑不快。我和伟峰几个赶来赶去,总是挡住不让跑,它最后逃到涝坝里游来游去,用脚划着和船一样,我们羡慕极了,又没有办法,挡着不让上,外婆迈着小脚赶来,系着松开的头巾,劝说鸭子下蛋了让我们吃,我们才放过。只要是去外婆家,那就是快乐的一天!
后来,我母亲病了,父亲在外,外婆赶来照顾了好几天。
外婆家的大门
听说外婆来的急,放的鸡食不多,那几只鸡都飞出院子去找食了,只有那只黑鸭子没有飞出去,饿死在磨房的墙角下,我听了很难过,那些事像一个没有醒来的梦藏在东堡子下,又常常挂在我心头,久久不愿散去。
如今慈祥的外婆早已不见了,站在曾经给我快乐童年的小院前,透过裂开的门缝望去,几只小鸟飞过满院的荒草,一颗正在长大的榆树却挡住了最后看到外婆的窗沿,我长吸了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不觉泪流,淡淡的,又咸咸的,都不忍再提。
往事犹如村头那徐徐升起的炊烟,飘向了远方。
贯子川 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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